第九章 火光燃尽
孟西楼懒得解释，扶着她往外走，眼神不肯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。
顾弥音仿佛有感应似的转过头来，她看到梵迦的那一刻，脸色都变了。她从摇椅上惊恐地站起来，眼神飘忽不定。孟西楼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，他看着梵迦如同看到仇人一般。
听到这个消息，我的脸色变得惨白。我一只手紧紧地捂着一阵又一阵绞痛的胸口，另一只手死死地抠着桌沿，连呼吸都很困难。
“对不起……如果可以，我把我的妈妈分给你一半……”
一声又一声。
原来他知道这件事情啊。
我已经逃到了门口，可是妈妈还没有出来。外面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，有的人在拨打119。
我站在这病房里，就是个陪衬，就是个没有自知之明外加痴心妄想的小丑。
我呆呆地看着他，眼泪突然汹涌而来，顺着脸颊滚滚而下。这句话打碎了我所有的希望。
我匆匆忙忙赶到病房外的时候，顾弥音跪在床边，看着顾越天发呆。她的面色蜡黄，头发结成一缕一缕的，看上去很脏。她的眼神不再灵动，而是近乎呆滞的死气。这样的顾弥音，只会让人心疼。
“顾弥音，你别太过分！”听到她这么说我妈妈，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。
若我是个毫无感情的木头人，那该多好。
我站在原地，不知道做错了什么，如此无辜。
孟西楼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什么。在和他谈恋爱的时候，他的心永远不在我这里，所有关于我的事情，他都漠不关心，那种冷漠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。
我向前几步，把钱递到孟西楼的面前，说道：“这是我妈妈给顾弥音的。”
孟西楼的专情跟我的执念一样可怕，顾弥音又何尝不是。我们三个人彼此追逐，哪怕看不见路的尽头，都不肯回头看一眼。
我摇摇头。
梵迦听我讲了顾弥音的事情，对她也很同情：“我是梵迦啊……”
深夜，熟睡的我被一股奇怪的味道刺|激醒了。
我摇摇头，将顾弥音的糟糕情形说给她听。说完，她眉间的愁更加浓了。
我也恼了，顾弥音如此血口喷人，让人实在不能忍。
我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好，或者不好，没有评判的标准，所以无法回答。或者说，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好，非常不好。
我跪在地上，看着盆里燃烧的火堆，麻木地添着纸钱。那火舌一卷，纸钱化作灰烬，就好像妈妈一样。
“你滚，滚远点儿……别过来……”
我缓慢起身，大步朝顾弥音走过去，然后扬起手，狠狠地扇了顾弥音一巴掌。
最后，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：“熹熹……你不要恨……不要恨……”
我微笑着说道：“好久不见。”
晚上，梵迦送我回家。他站在门口，目送我进屋。
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一直觉得孟西楼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，没有人能和他一样，也没有人能够取代他。
“阿熹，你有我……”
眼前的场景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，我往旁边一栽，终于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。
她的话带着几分阴狠，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。
我拿出手机准备给妈妈打电话，看到上面有许多来自孟西楼的未接电话。因为在图书馆，所以手机开的静音。看着未接电话的时候，我在想，要是这些未接电话都是因为我那该多好。
可是，感动和心动是两回事。
我站在原地，看着那对情侣，低声问道：“孟西楼为什么不爱我呢？”
孟西楼说道：“不准你伤害顾弥音！”
梵迦手里抱着英语词典，似乎正要下楼。他看着我，良久才说道：“阿熹，好久不见……”
我轻轻推门而入，顾弥音僵硬地抬起头，看见是我，瞳孔放大，惊恐得连连后退。
顾弥音的身影一顿，眼睛不适应强烈的光线，微微眯着。
“妈……您怎么还不睡……”我几步走过去，坐在她旁边。
其实我也不清楚她究竟有没有回去。
因为顾越天的事情，我的功课落下了好多，全是室友帮我答到，帮我做笔记。回到学校以后，我开始在图书馆里自习。
自从那次让梵迦不要再来找我之后，尽管两个人在一个学校里，可我没有偶遇过他。对他，我永远都有亏欠。
一旁的梵迦拉着我的手，一言不发地拖着我走出了小巷子。
“不，不……我永远不会回去……我回去了，你们下个对付的就是我，对不对……下个躺在床上的人只会是我……”她一边死命地摇着头，一边向墙角靠去，缩成一团。
我的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那些不堪的画面。我缓缓抬起头，面无表情地盯着孟西楼，冷笑道：“孟西楼，你真的是浑蛋。”
“对，我是浑蛋……”孟西楼捂着脸，情绪在崩溃的边缘，“我找了三天，真的没办法了，才来找你的……”
不管顾弥音做了什么错事，孟西楼永远都不分对错地维护她。不管我受了什么委屈，他从来没有问过一句疼不疼。
我和梵迦打算走进去，想不到顾弥音指着梵迦，高声尖叫道：“你滚！你赶快滚啊！”
我几近绝望。
孟西楼的声音带着迷茫，还有一丝不知所措。
我很想潇洒地笑笑，说“好啊，那我祝你们幸福”，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……那个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人，就站在我的面前，说要娶另一个人。
从医院出来回学校后，我把所有的悲痛都化为了读书的动力。我让自己变得很忙，忙到没有时间去思考最近发生的一切。
爱情永远是勉强不来的，我有什么资格去勉强孟西楼？
给妈妈打电话问了顾弥音的事情，她说顾弥音没回过顾家，她还打过顾弥音的电话，可是关了机。
我懒得和她说了，索性到一旁打电话，叫来了孟西楼。
孟西楼处于深深的自责当中。
仿佛是这句话起了作用，我隐隐约约看到顾弥音被妈妈拖着出来，快要出来的时候，屋顶的大吊灯突然脱落。
明明当初我说了那么绝情的话，而他依然还知道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。这样的梵迦，让人无法不感动。
“顾弥音，你不回顾家还能去哪里？”我慢慢靠近她。
顾弥音卯足了力气又掐又踢又咬，孟西楼随着她折腾，依旧不肯放手。听到动静的医生赶过来，给顾弥音注射了镇静剂。
我在那样的呼唤里，肆意地掉下眼泪，也终于知道说痛：“梵迦，我的心好疼，有人拿着针在扎它……它说它疼……”
不管什么时候，梵迦总是护着我。可是那颗心已经随着妈妈去了，再也没办法爱一个人。
看来她还没有完全喝醉，还认得出我是谁。
妈妈听到声响，也从卧室里冲了出来，此时的客厅几乎快成为火海了。整个房间里浓烟滚滚，我吸入了几口烟，呛得我直咳嗽。
我是在酒吧找到顾弥音的。她的面前摆了许多酒瓶，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杯。我去抢顾弥音的杯子，她半眯着眼睛，醉醺醺地说道：“苏熹，原来是你。”
妈妈一边连拉带拖地强行拉着顾弥音，一边朝我大声喊道：“熹熹，你赶快走！喀喀……”
我的眼泪没有经过酝酿，就那么流了出来。我拼命地摇着头，歉疚地回答道：“这一生，我只会等孟西楼一个人。”
进了屋，妈妈坐在客厅里出神，脸上呆滞的表情太过明显，让我心里一痛。
梵迦轻轻地将我抱在怀中，轻声唤着我的名字。
可是顾弥音哪里肯乖乖跟她走，想要使劲挣脱。
挂断电话后，我一直在想顾弥音会去哪里。除了顾家，顾弥音最在乎的人应该是顾越天。她消失得再久，总会去看顾越天的。
孟西楼匆忙赶来，看了我一眼，然后扶起顾弥音。
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梵迦，这样，他也不会跟着痛。说不定他会遇见一个与他一样优秀的女子，恩爱到老，幸福一生。
可是顾弥音早就把里面的汽油都倒了出来，洒得四处都是，手里还拿着打火机。
妈妈狠狠地推了我一把，焦急地催促道：“你先走，我去拉阿音。”说完，她去拉顾弥音。
“孟西楼，你快把他赶出去啊！你快动手啊！”顾弥音看见梵迦，仿佛看见了鬼一样，躲在孟西路的身后，不肯多看梵迦一眼。
我看着他的眼睛，低声问道：“你等会儿有没有空？可不可以陪我去看看顾弥音？”
可是孟西楼丝毫没有让我包扎的意思，他把顾弥音抱到旁边的床上，伸手去理顺她乱了的头发，满脸怜惜。那样深情的眼神刺伤了我的眼，也刺痛了我的心。
可是她身后的孟西楼狠狠地推了我一把，我的脑袋朝旁边的桌子角撞去。额上尖锐的疼痛传来，血迹蜿蜒而下，浸入了眼睛，视线一片猩红。
妈妈摇头说道：“房子有阿音的一份，她现在不回来，我也做不得主……我明天出去找找工作……阿音怎么样了？”
妈妈回过神来看着我，幽幽地叹口气，说道：“家里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，可是你继父还躺在医院里……制药厂现在被其他人掌管，顾越天占多少股份，我也一概不知……现在除了这栋房子，什么都没有了……”
过了一会儿，她终于停止了折腾，倒在孟西楼的怀里昏睡过去。
“顾弥音，你别乱说话！我和我妈根本没有图过顾家的一分财产，我们只是图一份安稳的生活！你爸爸出了车祸是个意外，和我妈妈毫无关系！”
我深呼一口气，冷声问道：“你想要我怎么办？”
顾弥音傻傻地站在火堆里，呢喃道：“快烧吧，快烧吧，烧死她们，烧毁这一切。”
我跑过去，拉着妈妈的手，左躲右闪着躲避燃烧的火焰和不断掉下来的天花板。有大块天花板落在我们面前，逃跑的脚步被阻止。后面的火已经窜了上来，我能感觉到皮肤被灼烧，头发都被烧焦了几缕。
我是在楼梯口接的电话，刚挂断电话，一转身就碰见了梵迦。他愣住了，我也愣住了。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见到他了，他依旧没变，还是那么英俊帅气。
我推开他，冷冷地看着依旧维护顾弥音的孟西楼，心在那一刻死去，不再跳动。
“你别喝了……”我皱着眉头劝慰道。
“顾弥音，你想干什么？”我冲上前，准备抢夺汽油桶。
顾弥音看到我凌厉的眼神，往孟西楼怀里缩了缩。
若是早知道这个电话会毁了顾弥音，我一定不会打通孟西楼的电话。然而，等到事情发生后，我才追悔莫及。
我冷笑着回答道：“伤害我的一直都是她，还有你！孟西楼，是你们一直在伤害我！”
顾弥音受了刺|激，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嘶吼道：“我不用你管！你快滚啊！”
孟西楼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，他压抑着怒气说道：“我不是梵迦！”
没有想到的是，孟西楼居然主动来找我。
“苏熹，你这个灾星！自从你来了，顾家没一日安宁。现在好了，我爸爸成了植物人，哈哈，植物人啊……”顾弥音往嘴里灌了一杯酒，继续说道，“你怎么那么有手段，让梵迦爱你爱得死心塌地？我为他丢掉了过去，丢掉了自尊，丢掉了自我，他都不肯回应我……呵呵……你苏熹有什么资格得到梵迦的青睐呢……”
“您想要卖房子吗？”
“阿熹！”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梵迦叫着我的名字，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，“你疼不疼……”
那是如阳光般温暖的梵迦啊……
“哈哈哈！”顾弥音狰狞而疯狂地笑着，将窗帘点燃。被浇了汽油的窗帘着了火，火苗一下窜得很高，到处蔓延。
让孟西楼去守着顾越天后，我去顾弥音经常去的地方找她。最后，孟西楼打电话说看见顾弥音在医院里，我又急匆匆地往医院赶，还嘱咐孟西楼暂时不要现身。顾弥音既然选择消失，肯定是不想看见孟西楼的。
“我已经找她很久了，而且我都去公安局报案了……”
大街上有一对情侣在吵架，吵着吵着，那个男生突然上前抱住那个女生。那个女生挣扎了两下，最后妥协，两个人又和好如初。
我立即打开灯。
只有这样，心才不会痛。
顾弥音一直不回顾家，也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了。
顾越天还在住院观察，我和妈妈回顾家住。晚上，我撒娇挨着她睡。那天晚上，我跟她讲了孟西楼。
“你什么时候回家？妈妈很担心你。”
眼前的一切太过残酷，也太残忍，我已经承受不住，只觉得那颗心不断被人用石头反复捶打，碎成粉末。为何此生是人，会有感觉，会有感情，会觉得痛？
梵迦低垂着眉眼说道：“叔叔的事情，你别伤心……”
梵迦说得没错，继续爱着孟西楼，我只会毁了自己。
也有很多人跟我说过，在岁月的长河里，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。在他们当中，总有些你会有好感，有些会让你动心。但是最后你都不会选择他们，你可能会选择一个最不起眼的人相伴一生。
“妈！您别救她了，快出来……”我焦急地看着里面，不知所措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她伸出手，指着我的鼻梁说道：“我怀疑这场车祸是你妈妈策划的！我爸爸开车一向很稳，也从来不喝酒，你妈妈为了占顾家的财产，是不是策划了这场车祸？”
我仿佛做了一个好长的梦，梦里有火，妈妈被火海吞噬，可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尖锐的警笛声传来，几辆消防车匆忙赶来。
顾弥音继续精神失常地尖声叫道：“我不要你们的钱！你赶快滚，赶快滚啊！”
我回头的时候，梵迦眼中的深情一览无余。两个人相隔数米远，我却无心凝望他的身影。风吹过，树叶沙沙作响，他挥挥手，这才转身离开。梵迦的背影修长，在黑夜中更显孤寂。
梵迦走到我面前，双手抓着我的肩膀，看着我的眼睛，认真地回答道：“虽然我不知道孟西楼为什么不爱你，但是我知道我为什么爱你。阿熹，让我照顾你一辈子，好不好？”
顾弥音“嗤嗤”笑出了声，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。她冷冷地讽刺道：“你妈妈算什么！”
此生注定有些一往情深要被辜负。
原来顾弥音已经这么怨恨我，恨不得我去死。
黑暗中，妈妈长长地哀叹一声，说道：“熹熹，你还年轻，你的人生刚开始，后面你还会遇见无数个你喜欢的人。所以，妈妈觉得你真的该放弃了。”
梵迦的身体一顿，然后缓缓回答道：“那……你等他，我陪你一起等……”他的语气透着卑微。
听了梵迦的话，我捂着脸，泣不成声，纵使无限感动，也不能给予回应。
顾弥音看到孟西楼，忍不住惊叫起来。
“燃烧吧，我们一起毁灭，哈哈……苏熹，我们一起去死吧……”
孟西楼看了半晌床上躺着的人，转过身来说道：“阿音的精神不好，已经受不得更多的刺|激，就先让她住我那里吧。等她精神好点儿，我会向她求婚，我会养她一辈子。”
我突然扭过头，看着孟西楼怀中的顾弥音，心生怨恨。
“孟西楼……孟西楼！”我喊着他的名字，说不出任何话。其实很想骂他，可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，又怎么能去怪别人？
顾弥音指着我的鼻子，愤恨地说道：“我最讨厌你这副模样了！你们这种人太虚伪了，真虚伪！”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围着我走了两圈，啧啧道，“苏熹啊苏熹，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你该多好……呵呵……要是你死了，那该多好！”
为了充实人生，为了打发时间，我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，疯狂地看书。
“顾弥音，我这辈子都不欠你什么了！”
出来后，我挣脱了梵迦的手，开始满大街乱晃，想要寻找一个答案。而梵迦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。
我狠狠地擦着眼泪，给了孟西楼一个难看的微笑，说道：“那我们分手。孟西楼，你欠了我好多东西，你要怎么还？”
在他开口之前，我心里还有一点儿激动。可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也是关于顾弥音的，我那颗充满期待的心顿时坠落。
我走出卧室，借着窗外的月光，竟然看到顾弥音的身影。她穿着白色的长袍睡衣，拿着汽油桶到处浇着汽油，脸上的表情那么狰狞。
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，想要冲进去救她，可是被外面的人死死地拉住。
“不是我的错，这不是我的错！”顾弥音倔强地仰起头，丝毫没有悔过之意。
孟西楼看着我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其实我心里对顾弥音一点儿都恨不起来，哪怕她曾经那么苛刻地对待我。
妈妈打电话来让我去看看顾弥音，顺便送点儿钱过去。顾弥音一直住在孟西楼那里，他在外面租了房子。
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？
如果可以，真想把孟西楼彻底从我的记忆里抹掉。
到处都是火，明明离门口只有一点儿距离，可是都被火包围着。
我不说，不代表不疼，任由着他人伤害，不代表我铁石心肠，没有痛感。在那片猩红中，我终于看透了孟西楼，也终于心如死灰。
这个时候，站在门外许久的孟西楼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，大步走过去，一把将顾弥音抱住，说道：“阿音，我找了你好久……”孟西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酸涩。
“熹熹，熹熹……”
在孟西楼来的路上，顾弥音又喝了许多酒。这次她喝得趴在桌子上，不省人事。
我和梵迦去的时候，看见顾弥音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，傻傻地看着天空。孟西楼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，就那样痴痴地望着她。
爱情真奇怪，明明有时候那么恨，却又会什么都原谅。
“火是你放的，我妈妈是为了救你而死！你怎么还有脸说你没有错？顾弥音，你真的错得太离谱了！”我咬着牙，再度扬起手，准备打下去。
“不，阿音是越天最后一个亲人，我不想她出事……阿音，你爸爸会醒来的……”妈妈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。
梵迦微笑着点了点头。
顾弥音看到梵迦，应该会很开心吧。
明明是我打电话叫孟西楼来照顾她的，但是当他扶着顾弥音走的时候，我心里是嫉妒的。
我抬头看着他，低声问道：“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“顾弥音没有回过顾家吗？”
爱让人痛着，寸寸心灰。
我就是爱他啊，就算他说要娶顾弥音，我还是爱着他啊。
葬礼上，我看着妈妈的黑白照片，依然觉得置身在梦中，觉得好不真实。灵堂里寂静得只听到风的声音。
顾弥音早就喝晕了，人都分不清。她紧紧地抱着孟西楼，“咯咯”地笑着说道：“你就是梵迦，你是我的梵迦啊……”
顾弥音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，她笑着说道：“梵迦，你终于来了……”
看到他出现在图书馆的时候，我以为出现了幻觉。孟西楼的脸色很不好，下巴的胡碴很深，衣服好几天没换似的，整个人看上去很颓废。他的眉宇间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。
面前人群嘈杂，许多身影，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，同情的，哀叹的，唏嘘的，全部化成了嗡嗡的声音。
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一想到妈妈，我伸过去的手仿佛触电般缩了回来。看着那小小的火苗，心里竟然有了惧意。
妈妈狠狠地将顾弥音向前推了一把，大吊灯直接砸在了她的身上。她闷哼一声，被压在下面，嘴角溢出了鲜血。
他低着头，轻声说道：“那天我扶着阿音去了一家旅馆，她把我当成了梵迦……然后……然后非要和我……我一时冲动……我和她……”
从此，我将是一个人，没有爸爸，没有妈妈，也没有亲人，而害死妈妈的人是顾弥音。
孟西楼搂着顾弥音，一边安抚着她，一边看着我，冷冷地说道：“苏熹，你以后都不要来了，请你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。”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冷的。
孟西楼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丝丝鲜血，我皱着眉头，转身去找护士拿了药和纱布，准备替他包扎。
顾弥音的整个神经都是紧绷的，只要外面有任何一点儿响动，她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。
孟西楼租的地方是我从他室友那里问到的，就在B校的附近。我和梵迦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，才找到了他住的地方。那个地方有个很大的院子，围墙上全是蔷薇花藤。
我跟她讲在苏河镇上她不知道的那些时光，跟她讲孟西楼怎样对别人好。最后我抱着妈妈的胳膊，带着哭腔说道：“孟西楼千般好万般好，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不爱我啊……”
他还叫我“阿熹”。
“妈，我们快走！”
他眼中的柔情如同一张细密的网，让人喘不过气。
浓烟遮住了视线，我把衣服脱下来，蒙着脑袋，一头朝门口跑去。我能感觉整个人从火中滚过，全身有一股烧焦的味道。
我头也不抬地说道：“那你应该去找她，而不是来找我。”
孟西楼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，他诚恳地说道：“苏熹，你是个好女生。”
我的手死死地抠着桌子，想要叫住他，最终什么都没说。
顾越天昏睡后，制药厂的生意一落千丈，门口经常围着讨债的人，不厌其烦。妈妈躲在家里不敢出门，不敢接电话。我说请假陪她，她坚决地拒绝了，说功课要紧。
没错，是嫉妒，而且嫉妒得发狂。
做了那么久的梦，是该醒了，可是我还想继续不清醒地活着，不清醒地梦着。
孟西楼想将她搂入怀中，她逮着孟西楼的手臂狠狠咬下去，一边咬一边含糊不清地吼道：“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！你滚啊！”
两个人看上去那么和谐。
看着他这个模样，我的鼻子一酸，眼泪差点儿又要掉下来，为了那些无法回应的深情。
孟西楼缓缓走到我面前，第一句话便是：“顾弥音不见了……”
“呵呵，好女生？”我泪眼模糊地看着孟西楼，讽刺道，“好女生就活该被你们肆意伤害？你们永远觉得好女生会轻易原谅你们，好女生就该被你们玩得团团转，是吧？”
“苏熹，你别这样……”
我崩溃的看着火海，跪在地上，再也承受不住打击，失声痛哭。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葬身火海，却什么也做不了，这种绝望能让人置身地狱，从此生生世世都是煎熬。
“你最近还好吗？”
里面传来顾弥音癫狂的笑声：“一起死啊……我们一起去死好了……哈哈哈！”
我挣扎着起床，鼻间全是汽油的味道，非常浓烈。
顾弥音的反应如此强烈，对梵迦如此排斥，让人想不明白。
“阿熹……阿熹……”
孟西楼忍着疼，轻拍着她的背，安抚道：“阿音，你跟我回去好不好？好不好？我娶你，好不好……”
其实顾弥音只是个脆弱的小女生罢了，她心中的怨恨，我再明白不过。
“妈！妈！”我只能不断叫着她，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被火海吞噬。
顾弥音已经疯了。
顾弥音摇摇晃晃地推搡着我的肩膀，讽刺道：“你和你妈迟早要遭报应的！”